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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飲酒之態,暗下卻偷偷將酒倒入手中帕子少許,留下與葉瑤池酒杯相等的酒量,又回頭道:“二姐姐,你瞧五姐姐一直坐那兒讓人捶腿,莫不是昨兒跪祠堂受了涼了?”

葉瑤池一轉頭,葉畫十分自然的放下酒杯,因為怕落下丁點痕跡,酒杯都是一樣的,所以她很輕易的就換了酒杯。

葉瑤池哪知葉畫能有這樣的沈府和心思,她就算再聰明再仔細,也斷不能知道葉畫會識破她,所以當葉畫叫她時,她並無半點防備之心,見葉畫飲了一口酒,她心裏又怕又有一絲得手的欣慰。

“七妹妹,你先陪著公主和諸位姐妹,我瞧瞧五妹妹去。”

說著,葉瑤池便起身離去,其實,這會子,她有些不敢面對葉畫,她想借離開來掩鉓和平定自己的自責緊張,她有些惱恨自己不爭氣,害了人又心軟。

她不該害人,可不害別人就會害了自已。

她想,這一生,她唯有為了太子才會害人。

稍傾,葉仙樂就耷拉著臉回來了,因為先前跟著公主放風箏,線斷了風箏卻沒飛得起來,她心裏自怨怪公主喜歡玩花樣折磨人,誰知公主被香味吸引折了過來,她好心跟隨反遭公主一頓搶白,說沒心情等她。

好不氣人,她正好因為跪了大半夜腿疼,於是便忿忿的叫丫頭拿了軟墊一個人悶悶的坐在了太陽底下叫人捶腿。

她剛一到,怡寧端著酒杯笑道:“仙樂表姐,聽說你昨兒個被罰跪祠堂了?”

35還我風箏來

葉仙樂臉上一白,恨恨道:“哪個多嘴多舌的敢在我背後嚼舌頭,看我不剪爛她的舌頭。”

景蘇蟬道:“仙樂妹妹,我勸你還是好好養養性子,別動不動就剪人舌頭。”

白香凝伸手在景蘇蟬臉上刮了一把,笑吟吟道:“還說別人,你自己不也動不動就……”

白香凝笑而不語。

葉畫笑道:“景姐姐倒不是那樣的人。”

怡寧公主笑著哼了一聲,對著葉畫道:“你可不知景蘇蟬的厲害,她最是個兇惡難纏的。”

景蘇蟬十分親昵的將葉畫一拉:“人家畫妹妹才不像怡寧這般不會看人。”

葉畫看著景蘇蟬,嘴邊噙笑默默點了點頭。

“我這位七妹妹最是個老實人,景妹妹你可不要拿她做擋箭牌。”葉瑤池端酒走過來柔婉一笑,“趕緊把酒都喝了,再不喝就冷了,到時可要耽誤了怡寧和景妹妹的好戲,不過,公然打架也不像話,不想作詩也可以玩猜枚游戲,再不濟放放風箏也是好的。”

怡寧公主眉頭一蹙,將酒一飲而盡,轉身拿過風箏道:“還放什麽勞什子風箏,好看卻不中用,飛不起來。”說完,又將手裏的風箏拿到葉畫面前道,“剛聽聞府裏的丫頭說,你風箏做的好,不如幫我看看這風箏哪裏不好?”

葉畫飲畢酒,很自然的接過風箏,果然不假,風箏不著痕跡的落到了她手裏。

葉仙樂見葉畫得了怡寧公主的青眼,又兼景蘇蟬故意和葉畫親香,葉瑤池還一直袒護葉畫,心裏妒恨的已要燒出火中,可昨日才受罰,母親叫她收斂,她才忍了這麽長時間。

這會子已是忍無可忍,她一時暴躁,從葉瑤池手中搶過酒來一口喝了,喝完,便從葉畫手裏奪過風箏:“我倒從來也不知七妹妹還會做風箏?”

“仙樂表姐,好好的你搶我風箏作甚?”怡寧公主急的站起了身,伸手道,“還我風箏來!”

葉仙樂不想怡寧竟連一點面子也不給她,一張俏臉氣得發白,可怡寧公主是皇帝舅舅的心頭肉,她母妃又正當寵,即時她再不知事,也不敢違抗怡寧的話。

“還你便是。”她將手裏的風箏往怡寧面前一遞,嘴裏卻不服的嘀咕道,“不就是個破風箏,真是小氣。”

“仙樂表姐,你——”怡寧公主也不接風箏,只拿手指著,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我把我風箏弄壞啦。”

葉仙樂低頭一看,方才發現剛剛她搶的急,這風箏紙做的,她一不小心撕破了鳳凰的翅膀。

她微微一怔,面上又急又窘,臉色由白轉紅,仗著一點酒氣道:“這風箏也不是什麽稀罕物,怡寧你若想要趕明兒我派人做十個八個給你。”

怡寧來了氣性,除了父皇母妃,還有景蘇蟬,她究竟也未曾懼過誰,她賭氣道:“我偏要這一個。”

葉仙樂臉上忽紅忽白,正要說話,葉瑤池卻打圓場道:“平日裏姐姐妹妹的親和,怎今日就為了一個紙鳶鬧起來了。”說完,又拉住怡寧的手道,“怡寧你莫要生氣,仙樂的脾氣你也知道,慣是冒冒失失……”

葉仙樂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我何時冒……”

“葉仙樂!”葉瑤池臉色微微一沈,她向來鮮少發怒,但怒起來卻也讓人害怕,平日裏溫和的聲音也尖銳了幾度,直呼了葉仙樂的名字,“若再一味的胡鬧,我馬上就派人去請母親來。”

葉仙樂咬一咬牙,垂了頭不敢再說話。

景蘇蟬不假思索的笑了一聲:“這可好,還未打架倒先上了熱架菜了。”

葉畫奇道:“何謂熱架菜?”

景蘇蟬嘻嘻笑道:“有熱酒菜自然就有熱架菜了。”說完,拿胳膊肘搗了搗怡寧的胳膊道,“怡寧,這熱架菜可香?”

怡寧正自憤惱,若換作旁人她早就怒了,可偏偏她對景蘇蟬不同,少不得白了臉兒道:“香個鬼。”

白香凝看景蘇蟬一眼道,又拿胳膊搗了搗景蘇蟬道:“公主和仙樂妹妹心裏正不自在,景妹妹還打趣。”

葉瑤池臉上又恢覆了慣有的端和笑容,攜了葉畫的手兒道:“這件事還需得勞煩七妹妹來解決。”

不知為何,在葉畫沾了夕顏花粉之後,葉瑤池的心卻並沒有毒計得逞後的得意,她反倒因愧疚對葉畫生出幾分奇異的同情之心,這一次,她看葉畫時露出來的笑,卻帶了幾分真心。

想想,不日,葉畫就要紅顏白發,她的心甚為覆雜。

36上得青雲天

葉畫看著葉瑤池,眼眸裏噙著一抹異光,絕麗的臉孔上蘊著讓人看不透的微笑:“不知二姐姐此話何意?”

“是啊,瑤池姐姐,畫妹妹如何就能解決了?”景蘇蟬疑惑。

白香凝亦疑惑道:“連我也不知瑤池妹妹是何意。”

“七妹妹心靈手巧,做的風箏……”

“任瑤池表姐你說破大天去,本公主也只要這一個。”怡寧心情還未平覆下來,只氣的跺腳打斷了葉瑤池。

葉仙樂只拿著紙鳶咬牙不說話,心內卻覺得是怡寧故意為難她。

葉瑤池從葉仙樂手裏拿過紙鳶,對著怡寧神秘笑道:“自然還是這個紙鳶。”

怡寧不信道:“瑤池表姐你騙人,這風箏已經壞了,我可不要。”

葉瑤池目光悠悠在葉畫臉上一看,握住她的手道:“七妹妹可以妙手回春,別說這紙鳶只是壞了這麽一點點,就是撕沒了一個翅膀,七妹妹也可以還你一個完整的紙鳶。”

“啊?畫妹妹,你竟有這般手藝。”景蘇蟬失聲驚訝道。

葉畫心內暗自忖度,從前葉瑤池從來也不在意她,何以就能知道她做的一手好風箏了,看來為了對付自己,葉瑤池沒下少功夫。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這些日子,葉瑤池必然搜羅了有關她的一切。

她了然一笑,平視著景蘇蟬一雙翦水秋瞳般的美眸,徐徐道:“我哪有什麽手藝,不過是小時做著玩的。”說完,眼眸清澈的看了一眼怡寧公主道,“若公主你不嫌棄,我倒可以試試。”

怡寧公主看她一眼,唇角往上一揚,眼裏卻帶著不相信的神色:“你試可以,但若再弄壞了本公主必然要重重罰……”

“怡寧,這風箏反正都壞了,畫妹妹好心好意試試,你倒拿出公主的威風來恐嚇她。”景蘇蟬嘴角噙笑,頰邊梨渦淺淺,伸手推了推怡寧公主道,“怎麽說畫妹妹也比你小,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嚇唬人了嘛。”

怡寧小嘴兒一嘟,手指在眼角戳了兩戳,哼了一聲道:“好!今日權看了你的面子。”

說話間,將葉瑤池手裏的紙鳶拿給葉畫道:“我倒要瞧瞧你的手藝如何?”

葉畫單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接了風箏,又吩咐人去取了膠水畫筆線等物,在等的空閑她將風箏的木骨架做了細微的調整。

不一會兒,修補風箏的東西便拿了過來。

葉畫問怡寧道:“不知公主是想保持原樣,還是更添艷麗之色?”

“艷麗,本公主喜歡艷麗的顏色。”

說話間,葉畫已粘貼描補,拿畫筆重新著色,說也奇怪,她不過添了寥寥數筆,本來稍顯普通的鳳凰剎時間已變得炫麗奪目,體態完美。

景蘇蟬,葉瑤池,白香凝不由齊齊驚呼:“好俊的手藝。”

葉仙樂勾眼一看,已氣的要嘔血。

怡寧兩眼立時放大,伸手拿過風箏,很是歡喜的看了葉畫一眼道:“你果然不錯。”說著,親熱的攜了葉畫的手,“走,陪本公主放風箏去。”還不忘對景蘇蟬道,“景蘇蟬,一起去。”

“你叫我姐姐我就去。”景蘇蟬笑道。

“咱們同年同月同日生,誰也不比誰大。”

“大半個時辰也是大。”

“好啦,好啦,我的蘇蟬……”怡寧撒嬌兒似的往景蘇蟬身上一依,抿嘴兒笑道,“妹妹。”

“好啊!你敢叫我妹妹。”景蘇蟬氣紅了臉。

“我偏叫,偏叫,嘻嘻……”怡寧公主見景蘇蟬擼了袖了,趕緊拉著葉畫的手就跑了,邊跑邊回頭笑道,“妹妹,蘇蟬妹妹……”

幾人一陣追逐打鬧,好不熱鬧。

葉瑤池看著陽光下葉畫露出燦爛的笑,心中覆雜難言。

冬天,本不是放風箏的時節,彼時,忽然一陣冬風起,怡寧因為還是放不飛風箏急的要摔,葉畫少不得耐著性子教她。

風箏終於憑借冬風上得青雲天,三人又是一陣歡笑。

想想葉畫也不過十二歲的年紀,花骨兒似的,只可惜,她千不該萬不該讓太子另眼相待,她唯讓她雕敝在盛開之前。

立於葉瑤池身側的白香凝搖頭笑道:“只要景妹妹和公主在一處,總歸鬧騰的很。”

葉仙樂眼裏仿佛淬了劇毒一般惡狠狠的盯著葉畫,她本欲將葉畫引來利用淑月郡主對付她,不想淑月竟是個沒用的東西,更為可恨的,她偷雞不成反失一把米,葉畫竟得了公主和景蘇蟬的垂青。

“平日就覺得七妹妹不簡單,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專撿高枝攀。”葉貞見怡寧公主不在這邊,方敢遲遲艾艾的走過來,眼裏望著葉畫,卻在葉仙樂耳邊添油加醋,陰三陽四道,“看來我們的這位七妹妹要做那飛翔在天的鳳凰了。”

37墜落冰池

“憑她也配作鳳凰,做個野雞還差不多。”葉仙樂恨恨罵道。

“怡寧公主什麽人,平日裏心高氣傲,能把誰放在眼裏,像我這樣的人她瞧不上也就罷了。”嘆息一聲,拿眼覷著葉仙樂,“我只是為五妹妹你抱不平,你可是她正兒八經的親表姐,怎麽就……”

“好了,四妹妹,扯這些閑話做什麽,還不快陪著淑月郡主去。”葉瑤池知葉貞心懷鬼胎,趕緊將她勸到別處,又走到葉仙樂身邊,低低道,“妹妹莫要再犯了傻氣,憑白被人當了刀子使。”

葉仙樂本就聽著葉貞的話覺得刺心,又聽葉瑤池如此說她,更是刺心,眼裏滴出委屈的淚來:“對,我的就傻,我就是不能明白,二姐姐你為什麽這樣偏袒那個賤人,究竟我和她誰才是你嫡嫡親的妹妹?”

說話間,已是跺腳哭著跑遠了。

葉瑤池有些尷尬的立在那兒,白香凝上前撫慰道:“仙樂妹妹並不是個糊塗之人,讓她清靜一下,自然會想通的。”

“唉——”葉瑤池眼圈一紅,長嘆一聲,“白姐姐,她若果真如此,我也就能安心了。”

白香凝攜了她的手,又是一番寬慰,稍傾,便和淑月,葉貞,郭佳瑩,姜媚一行人,開始猜枚行令,雖是個熱鬧的游戲,只是人人各懷心思,玩的心不在焉,都缺了興致。

反倒葉畫,景蘇蟬,怡寧越玩越高興,特別是怡寧,玩的忘乎所以忘了和景蘇蟬打架之事,放過風箏,二人一合計,鼓搗著又要玩冰嬉。

葉畫本不善於玩冰嬉,只是景蘇蟬和怡寧都是熱情之人,齊齊拍著胸脯說要教她,葉畫不忍拂了她二人好意,只得任她二人一人攜了一只手在冰上滑了起來。

不過一會,葉畫便能獨自滑了,但到底生疏,滑的歪歪倒倒,引得景蘇蟬和怡寧哈哈大笑。

眾人見她三人滑的有趣,也都要去滑,葉瑤池頗為擔憂道:“這大冷的天,掉入湖裏可不是玩的。”

淑月道:“這湖面結的冰這樣厚,哪能就掉下去。”

“是啊,是啊……”郭佳瑩和姜媚一起湊了熱鬧,葉瑤池想了想,也答應了,白凝香興致也頗高,唯有葉貞說腳疼不肯去。

原來葉貞心細眼尖,在葉仙樂耳朵邊燒了一把火之後,她知道葉仙樂必然氣的不行,所以分外留意了她,果然,不出她所料,在怡寧和景蘇蟬鬧著說要玩冰嬉的時候,葉仙樂正好聽到,她立刻抓住了機會,命人偷偷提前去了雪苑東北角冰結的最厚的蓮花池。

葉仙樂本意只是想讓葉畫她們幾個倒黴,她這人做事向來顧頭不顧尾,怒火中燒的她哪裏能想到葉瑤池,淑月郡主她們也會去,其實想想,淑月郡主主動提出要去,也根本沒安什麽好心。

不就是看準葉畫冰嬉不行,想湊上去故意撞葉畫,讓她摔傷出醜。

葉貞想:這些人誰倒黴都與她無幹,她只坐著喝茶看好戲便行了。

果然,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一聲慘叫傳來。

蓮花池哄亂成一片。

葉瑤池,淑月,白香凝等見冰面突然碎裂,嚇得趕緊先跑上了岸。

淑月郡主心跳如擂鼓,拿手輕輕捶著胸口卻難以安定,因為就在剛剛,她指使姜媚,郭佳瑩去故意撞葉畫,反正玩冰嬉相互之間有碰撞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不會引人懷疑。

淑月郡主本想著不管是撞倒葉畫,還是撞葉畫連累位於葉畫前方的怡寧摔倒都好。

當然,如果能讓葉畫撞倒怡寧那就更好了,怡寧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倘若被葉畫撞的受傷了,那葉畫必定吃不了兜著走,這比葉畫自己傷了還要可怕。

再說,她與怡寧雖共住宮中卻不甚和睦,大多都是她忍氣吞氣讓著怡寧,其實她早就瞧不慣怡寧那副高高在上,仗勢欺人的樣子,這會讓怡寧吃了大虧才好。

所以淑月打定主意,郭姜二位心領神會,抓好時機故意一撞,為了演的逼真,郭姜二位也趁勢摔倒在地。

不想,湖面突然碎裂,郭姜二人嚇得趕緊爬了起來,往岸邊跑去,還是墜落冰湖,幸而她們離岸邊近,池水不深,很快便被人拉了上去。

“公主,公主,抓緊,抓緊我的手……”葉畫的手緊緊拉住身子已墜落大半的怡寧,由於撞擊力大,她撲向怡寧時,怡寧腳下一滑摔的老遠,她們正在池中心,水最深的地方。

“好冷,好冷,嗚嗚嗚……我不想死……”怡寧素來嬌貴,哪遇到過這樣的危險,她全身冰寒交加,冷的哆嗦,嚇得哭了出來,“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38取血

“我會,我一定會……”

“嗚嗚……我快撐不住了,手太滑了……”

“不,公主,你一定要抓緊。”葉畫死死握住怡寧的手腕。

葉畫人小力輕,她緊緊趴在一塊很大的碎決上,一只腳已落入水中,另一只腳被景蘇蟬用力抓住,景蘇蟬整個人也趴在冰上,只是冰上太滑,她找不到著力點,眼看著自己也要隨葉畫和怡寧一起滑入冰水中。

她死命咬牙撐住,幸而她素來好武,有些武功底子才能硬撐住,讓身體盡量減緩下滑的速度。

突然“哢嚓”一聲,碎冰又破裂開來,景蘇蟬和葉畫趴的冰頓時裂成兩塊,景蘇蟬驚呼一聲:“畫妹妹……”

說著,她身子往前一滑,頭差點栽到水裏,腳下意識的勾住冰沿,手依舊拉住葉畫的腳踝。

葉畫的手腕已被冷硬尖銳的冰劃出了一道長而深的口子,鮮紅的血浸入水中,洇紅成一片。

“不行了,我沒力氣了……嗚嗚……”怡寧依舊是哭。

“不,公主你一定要堅持,景姐姐也在堅持。”葉畫咬牙說道,微調整一下身子將壓在身下的另一只手也伸了過去,兩只手一起握住怡寧的手。

“來人啦,快來人啦……”

“不好啦,不好啦,公主落水啦……”

岸邊的呼救聲此伏彼此。

葉畫只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要耗盡了,她全身的衣服已濕了大半,冰的她身子不由的顫抖,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血不斷的滲出卻是又疼又冷到麻木。

漸漸的,她眼前有些發黑,她的身子素來虛弱,她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岸上的呼救聲,哭喊聲在她腦袋裏已是嗡鬧一片,她聽不清楚。

“畫妹妹,堅持,你一定要堅持……”

景蘇蟬的聲音叫她清醒了幾分。

她不想,在此刻,這個只是第一次見面的女子還願不顧生死拉著她,或許,景蘇蟬也是想救公主,但畢竟於她而言,她會記得她這份情的。

很快,就有人將她三人一齊救下。

葉畫的視線已是模糊,怡寧公主受了凍又受了驚嚇暈厥過去,景蘇蟬雖然沒暈,卻也渾身瑟縮,抖作一團。

當葉畫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珍珠告訴她,老爺和老太太,景姨娘都來碧心苑看過她,本來老太太想立刻把她移到暖閣去,還是葉舒婉勸說病人不宜動,老太太方打消了念頭,說明兒一早就搬過去。

寧氏也帶著葉桉來了,珍珠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葉桉竟然趴在葉畫的床邊哭了好大一會。

葉畫心頭一熱,也不知今生和葉桉是哪裏來的緣分,她對葉桉有一種莫名的好感,葉桉也喜歡跟她親近。

“囡囡,囡囡,你醒啦……”葉舒婉腳步輕淺的走了過來。

“婉姑娘,你來啦。”珍珠見葉舒婉深夜到了葉畫房間,趕緊去倒了一杯熱茶遞上。

葉舒婉也不端茶,只坐在葉畫的床邊,眼睛早已哭的腫了:“囡囡,你好傻,縱使要救公主,也該顧著自己的性命。”

“小姑姑,這麽晚你怎麽來了,你臉上還有傷。”

“瞧你自個,不也傷成這樣了。”葉舒婉輕輕拉住葉畫的手,見她腕上纏著紗布,滴淚道,“若傷口再割深一些可怎麽得了。”

葉畫垂眸看了看,只見紗布上已染了淡淡紅色,她臉上浮起一個蒼白的笑:“我不是好好的麽。”

“你這孩子,下次可不準這麽著了。”

葉舒婉原以為取葉畫的血還需要費些周折,不想天賜良機,葉畫竟然受了傷。

在葉畫一被送到碧心苑的時候,她便趕緊趁機取了她的血,她與葉畫同食同住,自然知道葉畫沒有吃過螃蟹,更何況這是冬天,也根本不是吃螃蟹的季節。

為保萬無一失,今日葉畫去雪苑看綠萼時,她特意命人盯著,來人回報,也只說葉畫吃了些魚,喝了點酒再無其他,她方安心的將她的血融入凝玉去痕膏中。

她蹙了蹙眉又嘆道:“有件事我實在懸心,溫安公主親自送怡寧回了皇宮,雖然有景姑娘作證說是你救了怡寧,可怕就怕……”眉蹙的益發深了,“囡囡,你是個聰明孩子,自然懂姑姑為何而憂。”

“嗯。”葉畫淡漠的點了點頭,“若我真有個什麽,還請姑姑多加護著。”

“放心,只要有姑姑一日在,必會護你一日周全。”

葉畫心中一聲冷笑。

……

兩個時辰前

皇宮。禦書房。

睿宗帝正坐在禦案前批閱折奏,筆沾朱砂沾的太過飽和,一點朱砂從筆尖滴落,落在紙上,化開了一圈。

睿宗帝臉上顯得很嚴肅沈冷,見小太監進來,依舊垂首批閱,只問道:“怡寧怎麽說?”

“回皇上,怡寧公主說確是葉家的葉畫姑娘救的她。”

“嗯。”睿宗帝點了點頭,“你退下吧。”

說完,他依舊沒有擡頭,只淡淡道:“溫安,剛剛你說景蘇蟬一人為證難免會有偏聽則暗之嫌,可怡寧也說是葉畫救的她。”

溫安公主不以為然道:“皇兄,說到底怡寧和景蘇蟬都是稟性純良之人,她們只知道是葉畫拉住了怡寧的手,可她們卻沒有細想怡寧究竟為何而落水?”

“哦。”睿宗帝緩緩擡起頭,臉上沒什麽表情,“依溫安你的意思,難道還是葉畫將怡寧推下去的不成?”

39入宮

溫安公主雖然感覺自己越來越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可仗著她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也仗著他從前對自己的寵愛,她進一步上前。

“雖然事出意外,可當時眾目睽睽,大家都看到怡寧是被葉畫撞的跌入河中,就算葉畫不是故意的,怡寧的落水也跟她脫不了幹系。”

睿宗帝眉頭微蹙,看著溫安公主道:“那她也算無功無過,不賞不罰便是了。”

“難道皇兄原來還想賞她,她不過是個庶女,命豈可與怡寧公主相提並論,且不說她有沒有故意,單是她害了怡寧落水受寒便是……”

“好了!溫安!”睿宗帝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別忘了,你我都是庶出。還有,你畢竟是葉畫的嫡母,何以一再對她不依不饒。”

“既然皇兄把話挑明,那臣妹也就抖膽說了,皆因你我都是庶出才知道庶出的苦,皇兄是如何忍著淚和著血走到今天的,溫安看在眼裏痛在心裏。”臉上一灰,已滴下淚來,“臣妹知道皇兄乃是仁君,不願也不會跟一個小丫頭過不去,可皇兄你可知道?葉畫她根本就是個狐媚子,只一眼,太子,裴頊,乃至鳳鳴都被她迷的神魂顛到。”

“溫安,祈兒他並不是個好色之徒。”睿宗帝目光如刺。

溫安公主臉色一白,緊緊抿住唇,她知道皇帝已經不高興了,可該說的話她必須要說,不然就白來了這一遭。

她顫聲道:“臣妹絕無此意,太子不僅不是好色之徒,相反,他與皇兄一樣,都是癡心之人。”說著,她突然跪下,唇齒間透著一絲狠辣絕決。

“這些話每每思極便覺驚恐,只從來也不敢對皇兄說,可事關重大,臣妹不能不說,皇兄該知為人君者最要不得的便是癡情,葉畫之美皇兄並未見過,可臣妹敢保證宮裏並無這樣的美人,如今太子妃大選在即,臣妹怕太子選中葉畫,太子是庶出,為了立他為太子,皇兄費了多少心思,倘若太子妃再是個庶出,皇兄你要如何堵住眾臣的嘴,如今太子為了葉畫都肯請求皇兄不要讓她和親,他朝為葉畫太子又能做出什麽事來!”

“大膽!”睿宗帝聲音驟冷,“這不過都是你的妄測,何以就能當真。”

“雖是臣妹妄測,可皇兄也該細想想,倘若妄測成真,到時皇兄要添多少煩惱。”溫安公主直直跪在那裏,“臣妹從不否認自己不喜歡葉畫,小小年紀便攪的整個相府雞飛狗跳,難道皇兄還覺得葉畫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她……”牙一咬,“就是個妖孽。”

睿宗帝眼中閃過一陣陰翳之色,他沒有再說話,在垂首想著什麽。

溫安公主的性子他深為了解,素來驕縱吃不得半點虧,她不過是想借自己的手處治了那個葉畫,可她的話也並非一點道理也沒有。

一個十二歲的姑娘何以就能讓溫安這樣恨,為何祈兒只見她一面就肯為她說話。

看來此女絕不簡單,倘若真勾引了太子,他不能再作壁上觀。

默然片刻,他微微頷首道:“朕知道了,擇日就宣旨讓她進宮,朕倒想看看她是何等妖孽!”

溫安公主心上一喜,看來皇上是聽見她的話了,皇上可以不怪罪葉畫害怡寧落入冰湖,可他絕不會不在乎太子。

痛快!

她從來也沒覺得這樣痛快。

這個狐媚子賤人的好日子到頭了。

焦嬤嬤的仇也算報了,還有仙兒受的委屈,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一並討了回來。

帶著刻毒的舒心回到葉府,一回去便興沖沖的告訴了葉瑤池和葉仙樂。

葉瑤池暗害葉畫之事並未對任何人提過,除了她的心腹,無人能知,她想著自己還能在父親母親,乃至眾人心中都是那個端莊文靜的大家閨秀。

聽後,她沒有說話,心中百般滋味交織,卻是一夜難眠。

相反,連連受挫的葉仙樂,本因為自己設計葉畫,反畫蛇添足助了葉畫成了怡寧的救命恩人,氣的要吐血,一聽這天大的好消息,頓時樂不可支,心裏暢快的一夜睡到大天亮。

……

兩日後。

是葉畫入宮晉見皇上的日子,府裏人都猜不透皇帝為何會突然宣召葉畫,於是傳出流言種種。

有說,葉畫救了怡寧公主,皇上要賞她。

有說,是葉畫害公主落水,皇上要罰她。

有說,是太子看上葉畫,皇上要親自看看葉畫配不配得起太子妃。

更有人說,是皇子自己看上了葉畫,想宣她入宮為妃。

流言紛紛,都說的有鼻子有眼,卻沒有一種說法能真正站得住腳。

倒是溫安公主和葉仙樂氣定神閑,她二人憋了兩日就是為了等葉畫倒大黴的。

景姨娘憂心忡忡,根本不想葉畫入宮,可聖旨已下毫無轉圜餘地。

老太太心中惴惴,她知道皇帝崇儉,特意為葉畫挑了幾件簡素卻不失清雅的衣服供葉畫挑選,溫安公主更是拿出少有的嫡母之態,命人送來了一支像樣的海棠玉簪。

葉畫不好公然駁了溫安公主的好意,只得受了,又選了一件青碧色素絨繡花長襖,不敢稍加耽擱,便隨馬車去了。

隨行者除了珍珠和景姨娘身邊的綠袖,還有就是溫安派的兩個小丫頭,老太太本來怕出岔子想命處事機敏的倚翠跟著,可終究禍福難料,老太太不敢輕易把自己拖下水,方打消了念頭。

畢竟皇帝宣旨是在溫安公主入宮後。

丞相府與皇宮同處帝都,隔的並不甚遠,所以未用多久,便到了皇宮。

紅墻黃瓦,宮闕重重,無處不彰顯皇家威嚴,只是這皇宮的四方天,埋葬的是多少紅顏枯骨。

這一墻隔著的是福是禍,是生是死,她都需迎著。

宮中的一側小門打開,早有宮人前來引路,葉畫深吸一口氣,擡頭望一眼天空,卻是碧藍如洗,陽光和煦。

和前世替嫁和親被封為長宜公主,初入宮時一樣的好天氣。

40蘭妃的拉攏

葉畫到達勤德殿時,皇帝正與一位頭戴五尾鳳珠釵,身著寶藍宮裝的美人說話,那美人聲音帶著一種淺淺的鼻音,聽起來別樣的嬌軟。

那宮裝美人一見她來便笑了一聲:“皇上,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臣女參見皇上,參見娘娘。”葉婉趕緊上前行了跪拜之禮。

“你就是葉家的七姑娘葉畫?”皇帝的聲音很平,平的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壓迫人的力量。

“回稟皇上,臣女正是葉畫。”葉畫恭敬道。

“擡起頭來。”皇帝雖非好色之人,但從溫安公主嘴裏聽說葉畫之美,這宮裏的眾多妃子無一人能及,他頗是疑惑是否溫安言之太過了。

又或者,真的美成妖孽?

自古妖孽多禍國,他不是商紂,自然不會怕妖孽禍國之說,可南燕王不同,南燕王素來驕淫而殘暴,不僅如此,南燕王的幾位兄弟,兒子也喜漢家美人,若葉畫果是妖孽,他有意命她一起隨葉家葉琇前往和親。

他想,或許葉畫之美可以掀起一國禍亂,南燕亂,大歷才能從中得利。

本來,他並不懼南燕,可南燕幽王慕容青離橫空出世,竟有能力將本是一盤散沙的南燕十六州七個大部落擰成一股繩,這對大歷絕對是壞消息。

若非南燕日益強壯,何來底氣向大歷自請為女婿,和親公主,從來都是兩國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他默默的看著葉畫,眼底靜如古井幽潭,讓人無可辨他的情緒。

葉畫緩緩擡頭,眸色清澈如泉,寧靜內斂,微打量了一下皇帝,從皇帝瞳仁收縮的那一剎那,她能感覺到皇帝的微微震驚。

皇帝震驚不在於她的美,而在於她美至此,渾身上下卻無半點妖孽之氣,相反,她的美艷而不俗,媚而不妖。

她雖謙卑的跪在那裏,身形也瘦弱堪憐,就連衣服也是穿的簡素,但這些都讓人無法忽視她的美,她的美很寧靜,很高貴,仿佛她不是一個小小庶女,而是一位公主,一位真正的公主。

與其說是妖孽,不如說是仙女。

怪道鳳鳴整日裏記掛著這個仙女姐姐,果非凡間之色,堪配得起絕色二字,當真宮裏無一人能敵。

她才十二歲,便能令閱過無數美人的他為之一震,這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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